发布时间:2024-11-19 00:48:11 来源: sp20241119
中肯旧石器联合考古队中方现场负责人赵清坡(左一)和肯方工作人员在博高利亚湖遗址发掘现场工作。
中方队员与肯方队员分享石器摄影相关情况。
考古队员在进行野外调查。
博高利亚湖遗址发现的石制品(旧石器时代早、中、晚三期)。 (本文配图均由作者提供)
在考古领域,旧石器时代是人类起源、扩散十分重要的阶段,而位于东非的肯尼亚境内出土了人类起源、演化过程中不同时期的人类化石以及目前世界上最早的石器,是人类起源地之一。
2023年是“一带一路”倡议提出10周年,也是中肯建交60周年。得益于这一倡议,中肯考古工作者有了更多机会开展有关现代人起源研究的联合考古项目。
2017年至2019年,中肯旧石器联合考古项目连续进行3年。2023年,由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洛阳市考古研究院和肯尼亚国家博物馆组成的联合考古队,抵达肯尼亚巴林戈郡的博高利亚湖遗址,开始这一年度的考古工作,获得了更多考古成果。
中国学者走进肯尼亚
肯尼亚位于东非,是人类发源地之一,这里埋藏着人类起源的秘密。境内出土了距今600万年以来不同阶段的古人类化石和世界上最早的石器,是旧石器考古工作者希望探索的地方。非洲的旧石器时代中期大致从距今约30万年开始,至距今5万年前结束,而距今30万年至20万年是现代人出现的关键时期,在非洲,勒瓦娄哇技术可能与现代人起源密切相关。
2017年,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与肯尼亚国家博物馆签署合作协议,共同开展肯尼亚巴林戈地区古人类、旧石器考古调查、发掘与研究工作。目前,该项目开展的时间加起来已有4年。在此期间,中、肯考古同仁携手并肩,共同致力于揭开人类起源的神秘面纱。
我第一次走进肯尼亚是2017年10月,那时只需完成中方负责人交办的任务,而后续3次赴肯之行中,开始作为中方现场负责人,全面统筹业务,包括队员的吃、住、行和安全等。2017年至2018年,我们发掘了吉门基石遗址。该遗址是一位考古工作者发现的,并以他的名字命名,以示纪念。遗址位于肯尼亚裂谷省巴林戈郡,周边为丘陵地带,地表多火山灰堆积。在吉门基石遗址,发现石制品近千件,类型丰富,包括桑戈型手镐、手斧、砍砸器、刮削器、石核、石片以及小石叶等,经初步研究,认为该遗址整体上属于桑戈文化类型。
桑戈文化是非洲旧石器时代的一种重要文化,石器制作技术较为先进。由于过去桑戈文化的遗址很少发现于火山灰堆积中,因此,吉门基石遗址的发现显得格外重要。遗址还发现了旧石器时代晚期的细石器,对研究细石器文化的起源、传播意义重大。
2018年开展调查时,考古队发现了马里尼库图特遗址,距吉门基石遗址仅1.3公里,该遗址遭雨水破坏,考古队对其进行抢救性发掘,获得2000多件石制品,其中不乏勒瓦娄哇技术制作的精美石器。同年,该成果在内罗毕举行的相关会议上得到国际同行的广泛关注。
2019年,考古队开始发掘博高利亚湖遗址第一和第二地点。其中第一地点发现于2017年,位于巴林戈郡博高利亚湖与巴林戈湖之间,距吉门基石遗址13公里。发现石制品千余件,有石核、石片、工具等,原料以火山岩为主。石片在整个石制品组合中占比最高,其中又以简单剥片技术为主,同时存在勒瓦娄哇技术和石叶技术。工具中则以刮削器为主,同时还有凹缺器和砍砸器等。
2023年,我再次踏上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肯尼亚,这个历史悠久的国家,每一块石头、每一粒沙土都诉说着古老的故事。当飞机缓缓降落在内罗毕乔莫·肯雅塔国际机场,我走在一条由中企承建的从机场前往肯尼亚国家博物馆的快速路上,不禁回想起几年前初抵肯尼亚时的场景。当时,这段路需要1个小时,如今仅需15分钟。
在肯尼亚国家博物馆大门口,见到了老朋友乔布·基比博士和艾曼纽尔·恩迪玛博士。他们是肯方项目负责人,我们怀着对未来合作的期待与憧憬,开启了新一轮的工作。
这一年,我们继续发掘博高利亚湖遗址第二地点和第三地点。在第二地点的火山灰层中发现石制品1200余件,有石片、碎屑,还有少量石核和勒瓦娄哇尖状器。其中碎屑比例高达47%,显示其可能为一处典型小型石器加工场。博高利亚湖遗址的3个地点均位于一条季节性河流岸旁,第三地点在第二地点西北约350米处。第三地点发现石制品1300多件,类型主要为勒瓦娄哇技术制作的石核、石片、尖状器及碎屑,勒瓦娄哇技术产品在该地点石制品组合中占主导地位。
勒瓦娄哇技术作为旧石器时代中期石器制作技术的典型代表,是人类演化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种发明。博高利亚湖遗址的石制品具有明确的地层信息和确切的勒瓦娄哇技术特征,对研究现代人起源等前沿课题具有重要意义,2023年的重要发现也因此在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学论坛上入选了“2023年国外考古新发现”。
“石头”变成文化遗产
参与中肯旧石器联合考古项目的成员主要是来自考古学、地质学、环境学、年代学和古生物学等领域的中外学者。除此之外,当地工作人员也是野外工作人员的重要组成部分。联合考古队制定了详细的调查和发掘计划,确立了沟通和协作机制,让当地民众参与发掘。
此外,我们还开展了公众考古活动,走进当地中学进行交流并捐赠文具、生活用品,提高当地人对文化遗产重要性的认识,鼓励他们参与遗址保护。
在发掘过程中,我们带来了新的设备和技术,并及时与当地队员共享,包括发掘现场石器的提取流程,光释光测年土样的采集,无人机、三维扫描仪的使用,石器摄影和三维建模等。
乔布·基比博士擅长对非洲动物化石进行鉴定,也精通动物化石出土时的提取与保护工作。通过他,我们学到了很多关于非洲野生动物以及灭绝古生物化石的知识。
经过4年合作,考古队在当地培养了一批专业从事旧石器考古调查、发掘的工作人员。在这些工作人员中,朱利亚斯在野外辨别方位、寻找石器方面的能力特别强,以至于后来只要进行调查,必须带上他。
我们每年在肯尼亚约待2个月,除了考古发掘,还进行野外调查。调查的区域人烟稀少,距赤道仅50公里,这里天气炎热,队员们常常头顶烈日,脚踩滚烫沙石,穿梭在布满荆棘的树丛中。由于荒野中没有路,加上石器地点分布距离不远,通常只能步行,实实在在地用脚丈量了这片土地。
高精度手持定位仪是在野外必须携带的设备,一是防止迷“路”,二是记录调查路径并标记地表石器。按照肯方要求,调查发现的石器需留在原地,如发现特别典型的石器标本,经肯方负责人同意后,再进行采集,编号、拍照和统计分析工作完成后移交给肯方保管。
考古工作充满了挑战,从突如其来的暴雨到难以预料的疾病,从超强紫外线到日常饮食,每一次都考验着队员们。但正是这些挑战,让我们的合作更加紧密,友谊更加深厚。刚开始,比较难的是当地人不知道我们在发掘什么,会有误解。当地工作人员加入考古工作后,学习了石器相关知识,原本在他们眼中平凡无奇的“石头”变成了宝贵的文化遗产,他们也对身边的历史有了更多了解。
我记得2019年有一名工作人员告诉我,在距离他家约50米处,有我们要找的“石头”和骨头,后经考古队员现场确认,为一处小型石器制作场。
合作只是一个开始
数年考古工作初步证明,东非大裂谷巴林戈地区分布有非常丰富的旧石器时代文化遗存,联合考古队已在巴林戈湖、博高利亚湖周边调查发现旧石器地点63处。其中,在博高利亚湖周边标记36处,完成了吉门基石遗址、马里尼库图特遗址、博高利亚湖遗址的发掘,发现石制品、动物化石万余件。这些发现丰富了肯尼亚文化遗产库,加深了我们对早期人类生活和行为模式的认识,也为研究现代人起源和迁徙提供了新的线索。
在考古发掘现场,休息时,只要音乐响起,无需任何准备,本地的工作人员就伴着节奏欢快地舞动起来,脸上洋溢着喜悦。他们对生活的豁达,常常感染着我们。在工作之余,我们也深入体验了肯尼亚的风土人情。从当地的市场到日常饮食,从传统的舞蹈到节日的庆典,都让我们对这片土地和它的人民有了更深的了解,肯尼亚人民的热情和活力,让我们深刻体会到不同文化的多姿多彩。
尽管大家来自不同国家,语言和文化背景各异,但对知识的渴望和对历史的尊重是相通的。这次合作只是一个开始,未来将有更多的交流与合作,以促进不同文明之间的交流互鉴。
(作者为中肯旧石器联合考古队中方现场负责人、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馆员)
(责编:牛镛、岳弘彬)